男女主角分别是周不涣高晓惠的女频言情小说《罪茧周不涣高晓惠全文》,由网络作家“淼木森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我们从上帝手中得福,同样也受到灾祸。”——《圣经·旧约·约伯记》周不涣第三次艰难的从被窝里伸出手,打算关掉作妖了十几分钟的闹钟。一阵刺耳的手机彩铃似平地惊雷般响起,无情的打破了看似温馨宁和的早晨。“老子好不容易休个假,又出了什么幺蛾子?!”和在犯罪现场逮捕嫌疑人的音乐一样,这长而尖锐的警笛铃声惊得周不涣浑身一颤。他条件反射的从床上猛地坐起,睡意在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,只留下满脸怨愤和一个横七竖八的鸡窝头。用力的揉了把脸,周不涣用一种极不正常的冷静接听了这通电话。“老大,出事了!今早5:03分,城北新区派出所接到一个清洁工的报警电话,在卉安路的巷子口发现了一具女尸。”“李局叫我通知你,马上暂停休假,赶紧去案发现场,小苏法医已经在路上...
《罪茧周不涣高晓惠全文》精彩片段
“我们从上帝手中得福,同样也受到灾祸。”
——《圣经·旧约·约伯记》
周不涣第三次艰难的从被窝里伸出手,打算关掉作妖了十几分钟的闹钟。
一阵刺耳的手机彩铃似平地惊雷般响起,无情的打破了看似温馨宁和的早晨。
“老子好不容易休个假,又出了什么幺蛾子?!”
和在犯罪现场逮捕嫌疑人的音乐一样,这长而尖锐的警笛铃声惊得周不涣浑身一颤。
他条件反射的从床上猛地坐起,睡意在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,只留下满脸怨愤和一个横七竖八的鸡窝头。
用力的揉了把脸,周不涣用一种极不正常的冷静接听了这通电话。
“老大,出事了!今早5:03分,城北新区派出所接到一个清洁工的报警电话,在卉安路的巷子口发现了一具女尸。”
“李局叫我通知你,马上暂停休假,赶紧去案发现场,小苏法医已经在路上了。”
在一大串如连珠炮似的信息轰炸之后,电话那头的人才停顿片刻,稍作试探道:
“老大,老大你在听吗,老大?”
“我知道了,把地址给我,我现在就过去。”
周不涣沉重的叹了口气,他认命的抓起一旁的黑色T恤,蒙头套好,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一个能出门见人的形象。
谁让天大地大,案子最大,人命关天啊。
当周不涣以雷厉风行之势出现在城北新区,杜杰正苦口婆心的同一大群吃瓜群众进行激烈的口水战。
此时看见周不涣,杜杰仿佛比看见自己亲娘还激动。
“老大———快!这边,小苏法医已经进去了。”
周不涣从大妈大叔们的人潮里穿过,弯腰进了警戒线,他皱着眉头道:“什么情况,外边怎么围了这么多人?”
“天知道这卉安路是个菜市场,从街头到街尾一条龙服务,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,小赵他们刚四五个人还差点拦不住呢!”
杜杰擦了把头上的汗,一脸感慨道:“现在这年头,谁还是大爷大妈的对手啊!”
“少贫嘴,把秩序维护好了。”周不涣拍了拍杜杰的肩,道,“让人把外面拍的照片都删干净点。”
“周队早上好啊。”
周不涣转身向巷子口走去,人才刚到,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。
苏许一蹲在地上脱掉沾满血迹的塑料手套,抬头向周不涣示意,一头利落的短发显得她十分干练。
“看出什么了吗?”
周不涣朝着几步之外一大堆警察围着的地方望去,问道。
“据我的初步判断,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23点到今天凌晨2点,身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,致命伤在头部。”
苏州一把手套整齐的放在路面上,开口道:“看她身上的校服,应该是城南附中的学生。”
“一个女高中生,晚自习放学不回家,跨大半个市区从城南到城北,你不觉得很奇怪吗?”
没等周不涣搭上话,又一道激动的声音朝两人所在的方向传来。
“周队,我们刚从死者的右手里发现了一枚男士耳钉!”
城区辅警的报告立刻引起了周不涣与苏许一的注意,两人也不敢耽搁,一同去围观新鲜出炉的物证。
这确实是一枚男士耳钉,而且价值不菲,苏许一几乎一眼就能断定。
毕竟像她这样各大奢侈品店的VIP客户是不多见的存在,当然,这得益于她有个做房地产生意的父亲。
“看样子是MYN上个月才出的新款,他们家贯有的设计风格。”
“如果这东西不是A货的话,市场价在五位数以上。”苏许一看着放在塑料袋里的耳钉,开口道。
周不涣弯腰打量片刻后,吩咐道,“小李,通知傅嫃把这份证物送去司法鉴定所,我要最快时间内看到报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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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——”
一声巨响从二楼最右侧的办公室里传出,把门外偷听的实习生们吓得面如菜色,像是一窝瑟瑟发抖的鹌鹑崽子。
办公室内,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李局捧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茶叶杯,慢条斯理地吹了口气,心中不知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。
“老郑呐,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,但是事情它现在已经发酵成这个样子了,我们最多只能封锁消息,不让外面那群记者逮到话头。”
“我们的警员会尽快抓到凶手,用最高的效率结束这个恶劣案件,给死者和她的家人,以及社会群众一个交代。”
“少给我来那一套!”郑局没好气的摆摆手,气鼓鼓的说道:
“老李,就凭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,你别跟我打马虎眼。”
“你就实话告诉我吧,结束这案子到底要多长时间?”
李局抿了口茶,继续道:“老郑,你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啊。人家外国那个福尔摩斯不也得琢磨个几张纸才能破的了案嘛。”
“我就给你48小时。”
郑局的脸就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,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:“我告诉你啊李自鸿,省厅马上要派人到各个视察点做文明市区的最后打分。”
“这个分数是会关系到最后评比的,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,市里面投了多少钱啊!”
“你看看今天都多少号了啊?还有3天,好不容易万事俱备,结果闹出性质这么严重的案子,你们要是在48小时之内破不了案,我们就都喝西北风去!”
当李局的办公室里唇枪舌战时,对面拐角里的会议室里正热火朝天的开着案情分析会。
“老大,这是卉安路附近所有能调到的监控录像。”
杜杰的双手上下飞舞,把警局电脑的键盘敲的噼里啪啦响。
周不涣双手抱胸靠在会议桌旁,目不转睛地盯着转瞬即逝的监控画面。
“停一下!”
监控画面被杜杰一寸寸放大,由于设备年份久远,周不涣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。
时间是昨天晚上23点57分,和苏许一判断的时间对上了。
“杜杰,你去联系技术部门,最大程度复原这个画面。”
周不涣用黑笔圈出人影,继续道,“复原后拿给市局的画像师,让他进行人物画像。”
“是!”
杜杰话音刚落,扎着丸子头的女警傅嫃推开了会议室的门。
“鉴定结果出来了,物证是MYN的新品,如假包换。”
“耳钉上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皮屑残留,我已经让人拿去化验,这是MYN这款耳钉的销售名单。”
傅嫃将怀里的资料抽出一份,继续道:“死者的个人信息全部都在这里,小李已经到了被害人的学校。”
周不涣翻开资料,看见一张1寸大小的普通学生照。
蓝色背景前的女生好像有些拘谨,她僵硬的笑着,拍摄出的表情显得十分怪异。
李潇潇,女,17岁。
外来户口迁入,现就读于常南附中高二文科B班。
周不涣扫视着手中的资料,快速熟悉关于李潇潇的信息。
伴随着细碎的翻页声,李潇潇好像被逐渐蒙上了一层谁也看不透的面纱。
“在校期间成绩良好,记者社团副社长,无任何不良嗜好,无记过处分纪录......”
周不涣的手机再次响起,又是一阵熟悉的刺耳警笛声。
“周队,死者的母亲来了,现在正在招待室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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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造孽啊!真是造孽啊——我的潇潇啊!”
傅嫃和杜杰刚进招待室,就见一个面容蜡黄的妇女瘫坐在地,撕心裂肺的哭叫着。
她的手紧紧攥着警员的衣角,因为太过用力颤抖不已。
一名实习警察看到两人的到来,明显松了口气,他颤巍巍的道:
“杜哥,小傅姐,这、这人我劝不住啊,都在这哭了十多分钟了,咋安慰也听不进去啊!”
“小郑,你先去倒杯温水,这里的事情交给我。”
杜杰简单的吩咐着,拍了拍实习警察的肩,向那位悲痛欲绝的妇女走去。
“您好,王素芳女士,对于您女儿李潇潇遇害的事情,警方深感抱歉,我们已经用最快速度立案调查了。”
杜杰半蹲在王素芳的面前,递过一张面巾纸,道:“您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,还请节哀顺变。”
王素芳失魂落魄的看着手里的照片,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:“不会的,不、不会的,我的潇潇那么乖,她怎么会死了呢......”
大滴泪珠顺着王素芳憔悴的面庞落下,砸的她心脏鲜血淋漓。
傅嫃偏过头,身为刑警的她虽然看见过不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,但此时此刻,她还是多了点恻隐之心。
“我们理解您的心情,也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。”
杜杰竭力安抚着王素芳的情绪,道:“我相信您也一定希望凶手可以被绳之以法,对吗?”
“凶手,对!凶手,我知道谁是凶手,我真的知道,一定是她,一定是她杀了我女儿!”
不知为何,王素芳突然激动起来,情绪变化之大令在场所有人措不及防。
就像是......
她亲眼目睹了李潇潇的死亡一样。
傅嫃紧紧按住她的肩膀,试图让她冷静下来。
“王女士,请您冷静一点,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
王素芳一把抓住傅填的胳膊,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“就是在潇潇学校,老是欺负潇潇的那个女流氓!”
“潇潇当初跟我说过,那个女生在学校总是找她麻烦,甚至叫她去死!”
妇女在招待室里声嘶力竭的喊道,嗓子都破了音。
“您知道她的名字吗?”
杜杰接过小郑递来的水,小心的放在一旁,语气柔和却坚定道,“也许这个信息可以帮助警方破案。”
杜杰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,准备着录音。
“我、我真的不知道她叫什么,我只是无意间在潇潇的日记里看到过,就、就…”
王素芳突然将头抬起,有些神经质的叫喊道:“我知道潇潇的日记在哪里,我可以把它给你们!”
日记......
傅嫃看向杜杰,后者却在盯着手机屏幕上传来的电子文件。
雪白的光打在他的眼里,许久,杜杰才面色古怪的开口道:
“小郑,你和小李去一趟王女士的家,务必拿到李潇潇的日记本。”
“知道了,杜哥。”
小郑迅速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,扶起一旁的王素芳。
傅嫃顿时皱起了眉,她不解的看向杜杰,似乎不明白他怎么没问几句话,就轻飘飘的决定放了人。
“你看了群里发的文件没有?”
杜杰看向傅嫃,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,“小苏法医的尸检报告显示,李潇潇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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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2020年9月7日,晴。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,因为久违的阳光再次光临了人间,我真希望我也是阳光,这样,我就可以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了。我不用再遭受魔鬼的侵扰,他没有来,我很开心。”
“2020年9月22日,雨。又下雨了,我讨厌下雨,冰凉的雨水会打湿我的衣服,让我一辈子束缚在枷锁里,我恨!我用双眼目睹着,他们同样丑陋的灵魂。”
“2020年10月3日,阴。放假的第三天,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不安,难道,又要下雨了吗?”
“2020年11月13日,暴雨。我想自杀,安眠药,割腕或者跳楼,都可以。可我舍不得妈妈,她大概会伤心的吧,我讨厌这个意外,他泥泞不堪的侵蚀着我的肌体,让我终日惶恐。”
“2020年10月26日,晴。意外之喜,她好像快要发现,我和他的秘密了,她要认清这个伪君子了吗,真期待她得知真相的表情啊!”
“2020年1月28日,多云转雨。我成为了局外人,母亲好像不爱我了。烦死了,这个恶心的东西。”
“2020年2月18日,雨。我听说,高晓惠在造我的黄谣,真搞笑啊,她除了擅长仗势欺人,还会干什么呢?”
“2020年2月26日,晴。我找到给母亲买3.8妇女节礼物的方法了,我即将拥有一大笔钱,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!”
2020年2月27日凌晨。
李潇潇在卉安路被杀身亡。
“这、老大,日记我读完了。”
傅嫃紧张的抿着唇,翻看李潇潇的整本日记,她只觉得一股诡异的荒谬感萦绕着全身。
冰凉的瘆意渗入傅嫃的骨髓,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。
“嗯,什么感觉?”
周不涣靠在椅子上,挑了挑眉,“鉴于你和死者同一性别,且都有写日记这种爱好,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。”
“这李潇潇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啊,总感觉她的日记读起来瘆得慌,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”
傅填把日记本放回桌上,一副难以理解周不涣脑回路的样子,“要我说,苏法医才更适合和她共情吧,一个把研究尸体作为终生爱好的女人,正常人谁能get啊?”
“少贫嘴,日记的前大半部分都被人撕掉了,据李潇潇母亲的描述,日记被撕的事情她并不知情。所以,我们无法判断撕掉这本日记的人,是不是李潇潇本人。”
周不涣揉了揉眉心,道:“而且,这本日记所记录的天气情况,与实际情况不相符。”
“假的?!”
傅嫃不可置信的重新拿起日记本,翻阅着先前读过的部分,
“还真是不一样,2020年11月13日,暴雨。这不对啊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13号那天局里开了庆功会,天气很好,万里无云的,怎么会是暴雨呢?”
“还有后面这几天,天气都不太对,哎老大,李潇潇这是在写日记吗,怎么感觉挺无厘头的,她不会是无聊打发时间瞎写的吧?”
“她没有在瞎写,这篇日记会是一个关键的证物。”
周不涣道:“如果你仔细再看一遍,就会发现李潇潇不是在记录天气。她在用夸张的语言记录着心情和一些事情。
她的心情与日记里的天气息息相关,我想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,应该和她本身的性格缺陷或是某些不美好的经历有关。”
“所以,老大你的意思是......”
傅嫃停顿片刻后,迟疑道:“我们需要心理咨询方面的人才介入?”
“这件事情我来处理。”周不涣一口揽下这个任务,眉宇间皱成了川字纹路,“你这边还有什么新消息吗?”
“有的。”
傅嫃赶忙应答道,“老大,这里是杜杰和小李去李潇潇学校做的笔录,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”
“根据李潇潇的日记,我特意让杜杰关注了这个叫高晓惠的女孩。”
傅嫃把笔录递给周不涣,开口道,“但说实话,单从笔录而言,我觉得她不是凶手。”
她就像是一个被无辜卷入是非的路人。
在校方特意清场的教师办公室里,一个扎着高马尾、神态骄矜的少女翘着二郎腿。
少女满脸不耐的看着门外,她懒得搭理眼前喋喋不休的警察,更对自己为什么被叫来谈话的原因毫不在意。
“高晓惠,鉴于你与被害人李潇潇发生过纠葛,现在请你依法认真接受警方例行询问。”
杜杰表情严肃的问道,“高同学,请问你和李潇潇同学熟悉吗?”
“这位警官,你手里的资料清清楚楚,何必再问我一遍。”
扫视着眼前两位素昧平生的警察,高晓惠表现的一点也不紧张,她不耐烦的撇撇嘴道,
“如果你们就问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,还是别在这里耽误我了,一会儿我还有英语竞赛要参加呢,可没空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。”
浪费时间......
杜杰闻言放下笔录册,语气顿时冰冷起来,“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,那就老实跟我们说说你和李潇潇的事情。”
“为什么在李潇潇的日记里,会多次提到你造黄谣这件事?”
“我造她黄谣?”
高晓惠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,她笑得不可开交,连肩膀都笑得带起轻蔑的幅度。
“拜托,到底有没有搞错啊!”
“李潇潇那个小婊子勾引我男朋友,我不过是实话实说,骂她几句作风不检点,怎么就成我造她黄谣了啊?”
“虽然我男朋友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,但这种贱人要是不警告警告,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呢,以后毕了业,还不得危害社会。”
“现在是警方询问,请注意言辞。”小李盯着高晓惠的眼睛,表情严肃道,
“据调查所知,李潇潇在城南附中有被孤立的情况,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?”
“半毛钱关系都没有!”
“我孤立她?警官,你是不是有点正义感过剩了啊?”高晓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,不加掩饰的嘲讽道,
“她李潇潇那样成绩一塌糊涂,家里又穷的要命的女生,哪来的脸让我为她浪费时间。和她扯上关系,真是自掉身价。”
高晓惠不屑的偏过头,语气里满是明晃晃的恶意,“李潇潇自己干的那点破事,城南附中人尽皆知,根本不需要我表态,她就会在学校里寸步难行。”
“毕竟,莫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嘛,自己人品有问题,还好意思写日记来阴阳我。”
杜杰听完了高晓惠的陈述,继续道:“照你的说法,李潇潇在城南附中被人孤立,完全是她咎由自取。既然如此,能麻烦你告诉我们你的男朋友,也就是被李潇潇“勾引”的那个男生是谁吗?”
伴随着时间的流逝,很快,杜杰和小李就做完了相关人员的笔录,只剩下了一个人——谢雯。
她是文科B班的班长,不少人口中与李潇潇走得很近的女生。
也是这次笔录重点关注的学生之一。
杜杰有些无奈的看着谢雯,这个从提问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,一时间深感棘手。
毕竟要从一个问什么都不回答的人身上挖掘信息,这件事的难度系数确实很大,更何况,李潇潇的同学都是未成年人,警方必须要照顾他们的情绪。
“谢雯同学,据文科B班的学生反映,李潇潇生前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关系,通俗来说就是闺蜜,请问这情况属实吗?”
谢雯的缄默让办公室显得异常安静,像是一潭死水,连风吹过空调扇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。
圆珠笔头敲击桌面的清脆声滴答作响,杜杰叹了口气,语气和缓道:“谢雯同学,李潇潇作为你的闺蜜,不幸遭遇了这样的事情,我能理解你此刻沉痛的心情。”
“只是你不能一味的逃避现实,因为这对于我们而言,没有任何的意义。”
杜杰观察到谢雯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,继续道:“我相信,你是愿意为警方提供信息,告诉我们相关线索,和我们一起帮助李潇潇的,对吗?”
纤细的指尖被少女用力攥得毫无血色,骨节泛白,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,很明显,杜杰的劝告还是对她起了作用。
说到底,谢雯终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,自以为心理防御固若金汤,没人能够窥见她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但事实上,要是真碰到专门与嫌疑犯打交道的刑警,这么天真的招数注定会溃不成军。
谢雯抬起了头,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怨恨,终于开口道:“我和她根本就不熟,也不了解她的情况,所以你们在调查的案件,和我也没什么关系。”
沉默了这么久,谢雯的突然回应让杜杰明显怔了一下。
出于职业警觉,杜杰抓住时机趁热打铁,迅速问道: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那些同学都认为你和李潇潇是闺蜜吗?而且通过笔录来看,这么认为的人不在少数。”
杜杰的问题算得上是一针见血,只见谢雯的嘴唇嚅嗫了片刻,总算做出回答,“我是文B班的班长,李潇潇平时挺不受同学待见的,虽然我也有听说关于她不好的一些传闻,但身为班干部,关爱同学是我本来就应有的责任,所以......”
时间回溯,透过窗外松柏树叶的稀疏光影,像是长弓利箭般踏破虚空,如海水涨潮淹没了谢雯的记忆,逐渐隐秘在那个树影婆娑的午后。
谢雯低着头,细密的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,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,染得皮肤温热,她正在做一份复杂的手工。
这堂是文A和文B的体育交流课,因为一周只有一节,今天温度又比较高,所以此时同学们都在操场旁的小树林里,惬意地聊天放松。
“你、需要帮忙吗?”
谢雯有点惊讶的抬头,当她看见站在眼前的李潇潇时,不由得愣住了。
因为这个时间点大家都该去操场上自由活动了,怎么李潇潇还在这里......
风吹乱了李潇潇耳边的长发,少女沐浴在阳光下,又像是踩着万丈光芒而来。
看着被谢雯叠的乱七八糟的手工,李潇潇有些羞涩的笑了笑,她用手指着一旁的彩纸,“我很擅长折纸的,帮你叠个千纸鹤不成问题。”
见谢雯没有回答,李潇潇有些尴尬的站着,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尽管她知道班上不少人都对自己抱有敌意,他们还会冷嘲热讽,故意在她背后使绊子,但谢雯作为班长,似乎从来没有参与到这类讨论和行动里去,以至于让李潇潇以为......
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人周围,李潇潇用力咬着唇,内心的酸涩叫她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,只觉得像被人用一锅浓稠的白米粥糊在了脸上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“对不起啊,是我打扰你了。”
李潇潇冲着谢雯勉强一笑,正当她打算离开时,一只手却意外地拉住了她白色校服的袖口,让她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。
“好啊。”
“我实在是叠不明白千纸鹤,要不你来教教我吧?咱们可以一起完成这份手工。”
谢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,她将彩纸递给李潇潇,语气明朗道:“还真得谢谢你啊,不然我可要浪费好长时间呢!”
教室里的言笑晏晏,彩纸上的光斑色影,同画卷般在谢雯的脑海里模糊褪色,心脏上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为某个含着血泪的秘密而颤栗着。
谢雯的气息顿时紊乱,却被手掌处指甲掐出的钻心疼痛强行镇压下来。
“谢雯同学?刚才我的话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一阵急切的呼唤声打断了谢雯对于往事的回忆,钟表的齿轮在眼前飞转,记忆像是破碎后布满了裂纹的镜子,徒留下满地星星点点的玻璃碎渣。
“没有,刚才突然觉得不太舒服,现在没事了。”
谢雯扯扯嘴角,竭力露出一抹正常的微笑,似乎是希望能打消警察对自己的犹疑,“因为职务原因,我和李潇潇说过几句话,当时班上的同学都不喜欢她,我又是唯一一个主动和她交流的人。”
“我想,这可能让她产生了误会,以为我们两个是好朋友,于是李潇潇就到处宣扬她是我的闺蜜,搞的很多人都以为她说的是真的。”
谢雯语气艰涩道,“虽然我和李潇潇的关系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,但我还是不忍心驳回她的说辞。
毕竟,对于不受欢迎的人来说,别人对自己的关注和交流,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吧。”
“老大,意外收获!”
杜杰一个呲溜滑进周不涣的办公室,他兴冲冲的攥着手里的宣传单,“你猜我做笔录的时候发现了什么?”
“谢雯说,李潇潇从几天前就有点魂不守舍,好像是从采访完优秀校友后开始的。”
“于是我就找到了这张讲座的宣传单,结果——”
杜杰啪的一声把宣传单拍在桌上,右手指着校友的脸道,“老大你看,这哥们耳朵上带着的,是不是傅嫃鉴定的那个MYN的新品!”
在浓墨重彩的彩印上,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微微侧头,他的胸口被印上几个大字,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
“欢迎城南附中优秀校友,美术大师孙巍重回母校!”
孙巍......
周不涣看着眼前熟悉的名字,突然回想到傅嫃整理出的购买记录,在密密麻麻几千号人里,似乎同样有这个名字。
“现在给我去打电话,通知这个孙巍来一趟警察局!”
周不换哗的拉开椅子,他目光如芒的看着图片上的耳钉,语气中是止不住的兴奋。
没想到这个案子,竟然这么快就有进展了!
这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!
针落可闻的审讯室里,被擦的蹭亮的玻璃倒映出孙巍惴惴不安的表情。
“孙先生,因为您涉嫌一起谋杀案,您目前作为犯罪嫌疑人,需要配合警方依法讯问!”
周不涣打量着审讯室里长发及肩的孙巍,他举起李潇潇的照片,“这个人,你还有印象吗?”
“谁啊?”
孙巍皱紧眉头,他挂耳挠腮的看了半天,才堪堪吐出一句话,“我怎么感觉她有点眼熟啊?”
“她叫李潇潇,三天前,你受邀参加城南附中的优秀毕业生讲座,就是她作为记者采访的你。”
傅嫃紧紧盯着孙巍的眼睛,道:“现在有印象了吗?”
闻言,孙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,“啊,我想起来了,好像是这个小姑娘。怎么了,她死了吗?”
“她被人谋杀了。”
“孙先生,这是你的耳钉吗?”
周不涣从托盘里拿出耳钉,银白色的光泽在审讯室里森森发亮。
“不,不是,我的耳钉还好好的放在家里呢。”
孙巍毫不犹豫的否认,他满脸堆笑着回答,“你们不信的话,我可以让助理回家取给你们看。各位警察,请问这个耳钉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没问题。”
周不换的眼神像是暗夜里的炬火,亮的让人不敢直视,他从桌肚里拿出一份新鲜出炉的鉴定报告,展示在孙巍眼前。
“孙先生,那麻烦你解释一下,为什么我们会在李潇潇的尸体上,发现有你本人皮屑残留的同款耳钉?”
“这里是DNA的对比结果。”
周不换翻开第一页,他静静的看着孙巍,“这一面,是你昨天去MYN第二次购买耳钉的消费记录。”
审讯室内,除了孙巍沉重的呼吸声,一切都静的可怕。
许久,或许是顶不住讯问的压力,孙巍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,他怒视着周不换,“警官,请问这能证明什么呢?”
“我跟那个女生没仇没怨,我是有病吗,我干嘛放弃大好前程去杀了她?”
孙巍喘着粗气道,“我是丢了一个耳钉,但那又怎样,我喜欢这个设计我再买一对,难道这也算是犯法吗?!”
“那为什么这枚耳钉会出现在李潇潇的手上?”
周不涣双手撑桌,厉声问道,“李潇潇的出事地点距离你家只有几百米的路程,你难道要告诉我,这也是巧合吗!”
“技术人员恢复了李潇潇被砸碎的手机,通信记录显示,李潇潇捡到一个叫巍峨网友的耳钉,那位网友说自己不方便出门,特意把地点选在了卉安路前的小广场上。”
傅嫃一字一顿道,“根据技术部门对网友巍峨的ip地址锁定,溯源结果就是孙先生您的住所,请问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?”
尸体手上的耳钉,只有几百米的直线距离,约定好的通讯证据,这一切的一切,都把这桩凶杀案的源头指向这位美术大师。
“我......”
孙巍的脸终于一寸寸白了下去,他冒着冷汗看向警察,一拍桌子道,“我不知道!”
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成为犯罪嫌疑人!”
孙巍咬牙道,“我拒绝和你们谈话,我要见我的律师!”
“我有权与我的律师联系!”
“碰——”
突然,审讯室的门被人猛的打开,杜杰三步并两步走到周不涣身边,向他低声耳语几句。
“老大,孙巍的律师来了,并提供了保释证明。”
“上面说,如果我们没有找到孙巍杀人的直接证据,以现在的情况,我们必须放人。”
突兀的电话震动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明显,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,让在场的三位警察俱是眼皮一跳。
傅嫃皱眉接起电话,片刻后,她才面色凝重的放下手机,对上周不涣看自己的目光。
“老大,监控画像出结果了。”
“画像那边认为,唯一进出现场的人身高在172-176cm,体型偏瘦,痕检的脚印鉴定结果也差不多。”
傅嫃调出手机传送来的文件,继续道,“他们推测,嫌疑人身高为172-176cm,体重在125-135斤之间,走路外八,是一名20岁以上的青年男性,熟悉犯罪现场周边环境。”
“孙巍的净身高和体型,不符合这个条件。”
周不涣冷冷看着靠在椅子上的孙巍,他一言不发,但凝滞的气氛显然暴露了他的心情。
孙巍不是进出过犯罪现场的那个人。
那么那个人,又会是谁呢?
嫌疑人的调查再一次陷入了僵局。明明警方得到了更多关于犯罪嫌疑人的有利信息,但周不涣的内心却隐隐有着不安。
就好像,案件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,正不动声色的诱导着警方,一步步走向被人事先预备好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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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雯,快来吃饭啦。”
谢母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子,朝着谢雯的书房喊道。
“这孩子怎么从前几天开始就魂不守舍的,小雯,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?快让我瞧瞧。”
母亲温热的手背抚上额头,与冰凉的肌肤相贴,吓得谢雯打了个哆嗦,她立刻从心不在焉的状态里恢复过来。
对上母亲的担忧的眼神,谢雯没事人似的笑了笑,“没生病,就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。”
“那就好,不过今天下晚自习的时候妈妈去接你,你同学那个新闻搞得人心惶惶的。”
谢母说着打开一篇公众号,宋体四号的大字赤裸裸的刺进谢雯的双眼,让她双目一缩。
“震惊!花季少女夜巷遇害,身怀孽胎真相为何?”
“唉——”
“雯雯,你平时可要好好学习啊,千万别学你那个同学,大晚上到处乱跑,一看就是个作风不正的样子!”
谢母绍有介事的叮嘱着谢雯,她忙着刷公众号里的最新消息,一点没留意女儿此刻的异常表现。
不,不是这样的。
“潇潇她......才不是那样的人呢!”
哗——的一声放下筷子,王素芳神色慌张的看着傅嫃,她的眼神里满是躲闪的怯懦,颇有点自乱阵脚的味道。
“傅警官,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小而破旧的出租屋里,王素芳一把抱起自己三岁大的儿子,杂乱的头发遮不住她哭红的双眼,连她的声音都带着声嘶力竭后的沙哑。
这一切,都证明她是个真心实意为女儿的死而难过的好母亲。
可事实......打了所有人的脸。
傅嫃一脸严肃的看着王素芳,出示完她的警官证后,她语气冰冷的问道:
“王素芳女士,据我们的网警调查发现,近期有部分公众号发布了关于您女儿案件的煽动性言论,严重影响到我市的社会治安形象。”
“警方已经联系了该公众号的负责人,得到的反馈是——有一个自称死者母亲的王女士,将案件的具体信息卖给了他们。”
傅嫃直视着瑟瑟发抖的母子二人,当她看到王素芳拒绝沟通的逃避态度,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。
明明在警察局撕心裂肺的哭成那样,谁能想到,这样的一个母亲,会转手将自己女儿的死讯卖给他人,用以牟利。
那些血淋淋的文章标题,活脱脱在吃李潇潇的人血馒头。
“潇潇都已经死了,要是她知道自己能为这个家带来一点最后的价值,她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。”
王素芳怯生生的把儿子护在身后,她不敢直面对视警察,只能寄希望于浅薄的自我心理安慰。
尽管这听起来十分荒缪。
“喂!你们这些片儿警在干什么呢!?”
遍布铁锈的屋门被人猛然推开,一个满脸油光的矮胖子揣着身子冲了进来。
“欺负我们小老百姓,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?!”
傅嫃被他撞了个踉跄,险些碰上身侧满满当当的鞋柜,多亏杜杰在一旁手疾眼快的拽了她一把。
冲进来的这个矮胖子,正是李潇潇的继父——赵有财。
“有财,这两位警官是为了我们女儿的事情才来的,他们不是在欺负......”
啪——
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王素芳的脸上,黝黄的皮肤顿时红肿一片,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赵有财二话没说,进来就打了王素芳一巴掌。
“我呸!你个贱人!”
赵有财劈头盖脸的对着王素芳骂道,“你这缺心眼的死婆娘,那李潇潇不知道是打哪来的野种,也配算我的女儿?!”
“让你卖点消息给我儿子挣点奶粉钱,你tm把警方给老子惹来了,真是个就会坏事的蠢货!”
“够了——”
杜杰实在听不下赵有财满嘴的污言秽语,他挡在王素芳面前,拦下了赵有财新一轮的拳脚进攻。
傅嫃听到这里,哪还能有不明白的。她先前做调查时就知道李潇潇的家庭背景很复杂,但令她没想到的是——竟然棘手成了这样。
这简直可以用稀巴烂来形容。
更别提......周队临行还特意叮嘱了她,要注意李潇潇的这个继父。
“我们通过李潇潇的日记,对这个小姑娘做出了比较精准的心理画像分析。”
分局的心理顾问扶了扶眼镜,他被周不涣紧急叫回来加班,刚下飞机,昼夜颠倒的作息就让他喜提一对熊猫大眼。
“根据我们初步判断,李潇潇应该遭受过长期性骚扰或者猥亵。”
“而且不止一个人。”
林顾问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哈欠,这才继续道,“她在日记里将母亲塑造成一个保护神的形象,我猜想,她的母亲可能在这方面保护过她。”
周不涣听完了林顾问的推测,他眉头紧锁,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,他开口道:
“所以说,我们要把侦查视线放到李潇潇周围的男性长辈身上,这样李潇潇肚子里的孩子,也许就有线索了!”
“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新方向。”
林顾问翻来覆去的看着日记,出于职业嗅觉,他总感觉这篇日记看起来有点假假的,像是浓妆艳抹的假面人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这个李潇潇,情绪宣泄的有点矫揉造作了。
“听杜杰说,她不是还和学校里一个男生闹绯闻吗?”
“你们没仔细查查?”
周不涣沉沉地叹了口气,他将放在手边的询问记录递给林顾问,轻抬下巴道,
“查过了,这是针对他的笔录。”
“你自己看看吧,那家伙学习成绩挺不错的,脑子转的可快了,一份笔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”
冯文涛身形笔挺的端坐在椅子上,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,清俊白皙的面庞一看就很受女孩子的欢迎。
“两位警官好,我是理科A班的冯文涛。”
“我猜,你们是为了李潇潇来找我的吧?”
杜杰记录的笔尖一顿,他眯着眼睛看向冯文涛,似笑非笑道,“看来冯同学的消息很灵通啊!”
面对杜杰的话,冯文涛却表现的不卑不亢,完美诠释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。
“确实有听说不少学生都被警察谈话了,我想,我应该也不例外。”冯文涛突然停顿片刻道:
“毕竟,前一段时间,学校里突然多了我和李潇潇同学的流言蜚语,传的有鼻子有眼的。”
冯文涛无奈的摇了摇头,他看着杜杰打量的目光,继续道,“但那些传闻都是空穴来风,我与李潇潇其实一点也不熟,只是在一次社团团建里搭过几句话。”
“那些绯闻,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谣言。”
“更何况,我已经有女朋友了。”
“呦,鸡哥,这几天去哪快活了?怎么都没见着你人。”
卉安路右侧往前八百米,是一个巨大的节水广场,位于多条小路的交错点中心。
平日里,有不少热衷于锻炼的中老年人汇聚于此,来往的人流量加上附近有个大型菜市场,这给警方的人员排查工作造成了不小的困扰。
小路边的一家街头理发店,门口零零散散的坐着四五个青年混混。
鸡哥闻言吹了个口哨,他半边屁股耷拉在街边的共享单车上,笑骂道,“给老子滚一边去,一天天的就想着裤裆里那点事!”
“这不是看嫂子长的漂亮嘛!”
被骂的混混也没当回事,笑嘻嘻的开着黄色玩笑。他从发黄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,很快用打火机点燃吞云吐雾起来。
“鸡哥,昨个你猜我看见了谁?”
心满意足的吐了口烟,混混摆出一副高深的样子,立刻勾起了鸡哥的兴趣。
“谁啊?”
鸡哥没好气的一脚踹了上去,他抬手揉了把油光发亮的脸,嚷嚷道:“有屁就放,哪个晓得你昨天撞啥鬼了。”
混混手疾眼快的躲开这一脚,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,“讲了你又没耐心,我看见杨宝那小子了!”
“鸡哥,你是不知道啊。”小混混夹着烟,朝着不远处的半空指点起来,“那个杨宝,他染了好显眼的一头白毛呢!”
鸡哥和另一个打扮土潮的混混一听这话,险些把自己笑岔了气,特别是鸡哥,差点从共享单车上摔了下来。
鸡哥乐不可支的耸动着肩膀,他用力的拍了拍小混混的后背,嗤笑道,“你没看错吧?那杨宝真染了一头白毛?”
“那当然了!我看的清清楚楚!”
小混混信誓旦旦的竖起手指,一副要发誓的样子,“鸡哥,你说不会是你抢了杨宝的女朋友,杨宝一时想不开,打算换个形象和你竞争吧?”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又是一阵哄笑响起,混混们满是得意的埋汰起被戴绿帽子的杨宝,引得路人纷纷皱眉注目,不约而同的选择绕道离开。
只亮了一半霓虹彩灯的理发店照常营业着,风朔朔的吹过扒满烟油的玻璃门,五颜六色的广告纸上方,贴着一份警察局的悬赏启示。
白纸黑字,泾渭分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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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大!技侦那边有消息了!”
傅嫃推开会议室的门,她拿着最新的案件报告,朝着周不涣汇报道。
会议室里,杜杰和小李警官正在一份份核对老百姓提供的举报消息。
自从警方针对卉安路附近进行人员调查后,他们每小时都能接到各种疑似发现犯罪嫌疑人的电话,当然,这里面没有一个提供了有用的线索。
“说说看。”
周不涣打开投影仪,他将傅嫃手里的资料投影在大屏上,抬颌示意手下讲解。
傅嫃点点头,她将资料正中的一份聊天截屏放大,开口道,“这是被技术部门恢复的聊天记录,我们可以从李潇潇的手机得知,她深夜前往卉安路的重要原因,就是孙巍发出的这条信息。”
2月26日下午四点,李潇潇向一名叫做巍峨的网友发出一张照片。
图片显示,是被发现于她掌心的那枚男士耳钉。
随后,网友巍峨迅速回复,两人约定好拾金不昧的高额奖励后,巍峨以出行不便为由,要求李潇潇自行前往城北。
在聊天记录里,两人共同约定好在傍晚6.30于节水广场见面。
周不涣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李潇潇的聊天记录,他皱了皱眉,询问道:“既然他们约定的时间是6.30,那为什么李潇潇三更半夜还出现在城北新区?”
“这就是整件事情最离谱的地方了。”
傅嫃再次调出一张照片,她指着信息继续道,“傍晚6点,孙巍突然给李潇潇发了一条信息,强行要求将交易时间改成晚上11点半。”
“李潇潇尝试沟通无果,为了得到高额奖金给母亲买礼物,她最终同意了孙巍的不合理要求。”
傅嫃叹了口气,她目光与周不涣在半空中相撞,仅仅刹那,周不涣就理解了傅嫃话里的未尽之意。
不是李潇潇死心眼盯着奖金不放,而是她实在别无选择了。
母亲的视线开始转移到弟弟身上,继父像只贪婪的黄鼠狼一样垂涎自己,对她进行无休止的性骚扰。
原生家庭本就缺失的安全感,在这一刻恐慌如潮水般体现的淋漓尽致。
李潇潇实在太想挽回母亲对自己的爱了。
所以她想花大价钱买礼物吸引母亲的注意力,这是她能做到的,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了。
“这个孙巍自诩为优秀校友,却强迫人家女孩子大半夜的出远门,还真是个徒有其表的伪君子。”
杜杰听完顿时撇了撇嘴,他完全不能理解像孙巍这种人,怎么能在艺术圈里占据一席之地。
毕竟,一个品行端正的成年男子,是提不出这么离谱的要求的。
周不涣看着傅嫃,示意她继续说下去。
“听到这里,你们是不是也以为孙巍是想趁大半夜的对李潇潇实施不轨?”
傅嫃一拍桌子道,她指着屏幕上缓缓播放的监控录像,“这是我们调取的孙巍家的监控录像,结果你们猜怎么着?”
“2月26号到2月27号中午十二点前,孙巍根本就没从家里离开过,他压根就没有出门!”
“所以——”
屏幕上的文字隐隐烁烁的投影在傅嫃脸上,她语气温和,但眼睛里却藏不住那对真相斩钉截铁的光芒。
“我们有理由怀疑,孙巍要么是帮凶负责吸引火力,在警方面前做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。要么,李潇潇的死,就是凶手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。”
周不涣听完了傅嫃的判断,他沉吟片刻道,“我个人偏向于你后面的推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傅嫃不解的看向老大,她一时没明白,周不涣为什么这么快就否定了第一种可能。
“孙巍的私人律师保释了他,理由是一张由城南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做出的诊断证明。”
周不涣的声音清楚可闻,他的话落在会议室每个人的耳朵里,字里行间带着莫名的信服力。
“孙巍,患有人格分裂障碍综合征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傅嫃闻言,她看向靠在会议桌旁的周不涣,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浮上她的心头。
这也太荒缪了吧......
杜杰合上电脑,由于他是第一个接待孙巍律师的人,所以对于那位私人律师给出的理由,他同样感到离谱。
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的是,生活的确会出现1%的巧合之事。
“杜警官好,我是孙巍的私人律师。”
西装革履的律师伸出右手,他礼貌的同杜杰打起了招呼。
“你好。”
杜杰回握对方,他垂眸看完精神科出具的证明,语气却毫不客气道,
“这份证明确实能够保释孙先生,但是赵律师,这不是孙先生被排除嫌疑的理由。”
那名律师再次笑了起来,作为城北新区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,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。
“当然,杜警官说的很有道理。”
赵律师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一份新的诊断单,与精神证明相同的是,它们来自于同一个医院。
“这是我的雇主孙先生最新的就诊记录。”
看着杜杰接过单子,赵律师不紧不慢道,“2月27日中午12点,我的雇主由于病发导致情绪不稳定,被生活助理送进了医院。”
“2月26日,孙先生由于遭到了艺术创作的瓶颈,精神压力过大,在下午时感到身体不适。
后来,他突如其然的失去了主人格的意识,而他失控的第二人格具有害怕人群与嘈杂声音的特点,所以——”
赵律师胜券在握的看着杜杰,他语气轻松,但话语里满是笃定。
“所以孙先生的第二人格修改了与李潇潇约定好的时间,但不幸的是,在第二人格即将出门的时候,孙先生出现了晕厥现象。”
“这一晕,就晕到了中午12点,这个被生活助理发现他躺在画室里的时间。”
杜杰放下诊断记录,听完赵律师对于孙巍异常举动的解释,他竟一时无言以对。
虽然离谱,但的确不是没有可能。
“既然如此,赵律师,那为什么孙先生在审讯室里表现的这么激动,他明明可以自己和警方交流,说明这一情况。”
这也是孙巍有重大嫌疑的另一个怀疑理由。
他的反应太不对劲了。
赵律师闻言哂笑,对于杜杰的提问,他表现的很是游刃有余,“杜警官,这就是你们警方工作的失误了,我的雇主拒绝交流,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?”
“他刚刚经历了人格分裂综合征的复发,正处于情绪敏感的状态,出现失控不难预料。”
赵律师停顿片刻,方才继续道,“更何况,孙先生作为知名的艺术大师,如果他患有人格分裂综合征的事情被公之于众,这对于他的事业,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。”
杜杰再次陷入了沉默,对于赵律师的这番说辞,他的确找不到其他可以反驳的点。
“所以说,我们苦苦侦查的时间点,其实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破案方向?”
小李警官听完杜杰的陈述,一时间,他感到有点儿泄气。
“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条侦查方向是错的。”傅嫃看出了小李情绪的低落,她立刻宽慰对方道。
周不涣点了点头,他的右手紧紧握在小李的肩膀上,开口道,“孙巍在审讯室里说过这样一句话,无缘无故的,他确实没有理由自毁前程对李潇潇动手。”
“孙巍没有杀人动机。”
“拾金不昧的奖金是他自己提出来的,那就不为财,孙巍本人又是同性恋,对李潇潇不会有性兴趣,排除了见色起意的可能。”
耳钉闪烁的微光在屏幕上熠熠生辉,与之相对的,是一旁角落里李潇潇的尸体照片。
拿起白板笔,周不涣将傅嫃提出的第二种猜想写在黑板上,并加重了力道。
“赵律师的话大概没有问题。孙巍没有出过门的监控证据,在李潇潇手里没有被拿走的男士耳钉,这些事实都在告诉我们——”
周不涣看着会议室里的众人,表情平静道,“激情杀人的可能性越来越大。”
“所以我们要把重点侦查方向放到卉安路附近的人员筛查上,这会是李潇潇案破局的关键点。”
傅嫃何其聪明,她很快明白了周不涣的意思,接话道,“那老大,与李潇潇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的人,我们还要继续查吗?”
这个死在了母体里的胚胎,同样是他们侦查方向里的棘手山芋。
毕竟,只有一个月时间的胚胎根本没有成型,更别提,要在胚胎死亡之后提取DNA,进行与父体的比对。
简直想想就是天方夜谭。
“当然得查。”
周不涣沉吟片刻,方才吩咐道,“不过重点方向还是得放在嫌疑人的画像上,DNA的比对不需要耗费太多警力,能快就快。”
杜杰赞同的点点头,他立刻掏出手机道,“我这就打电话,通知城南市物证鉴定实验室那边,让他们尽快处理李潇潇的生物样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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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班长,外面有人找你。”
喧闹的下课时间,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女孩冲着谢雯喊道,她将头伸出窗外,好奇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男生。
真奇怪,他怎么会来找谢雯啊。
难道说他们两个人认识?
在白纸上沙沙作响的笔尖终于停下,谢雯烦躁的放下试卷,她无奈的叹了口气,起身朝着教室外走去。
一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,没由来的,谢雯竟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。
别误会,她纯是被恶心的。
冯文涛同样等的有点不耐烦了,他好不容易看到谢雯从班级里出来,立刻三步并作两步,挡在了她的眼前。
“谢雯!我有事要问你!”
冯文涛一把拉住谢雯的袖子,力道之大让谢雯的脸都疼白了。
“那个李潇潇,她有没有和你提过,她肚子里有个孩子的事?”
听到冯文涛不加掩饰的大嗓门,谢雯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,她慌乱的看向四周来往的人群,一时间也顾不上手腕处传来的细密疼痛。
“什么孩子?你疯了吗?!”
谢雯怒火中烧的看着冯文涛,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,他的面目显得格外狰狞,不复往日的清俊。
“我疯了?!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。”
冯文涛死死的盯着谢雯,他没时间理会四周投来的吃瓜目光,只想快点从谢雯口中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。
“我可不相信,李潇潇从没告诉过你这件事!”
阴霾霾的天空沉的像要下雨,乌云消无声息的弥漫着,气流凝滞,吞噬了午后的最后一抹阳光。
是该要下雨了。
谢雯的嘴角浮起冷笑,她看着冯文涛自乱阵脚的模样,心里涌起一阵阵快意。
“冯文涛,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谢雯的话如同落下宣判锤的法条,哐当一声,击碎了冯文涛表面的平静。
“有些时候亏心事做多了,是会遭报应的。”谢雯看向冯文涛,无所畏惧的直视他近乎吃人的目光,
“更何况......”
“是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呢。”
冯文涛被谢雯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,恐惧以不可控的蔓延之势席卷他的每一个神经元,直击大脑深处的肾上腺素。
她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!
谢雯与冯文涛的对峙吸引了许多人的留意,不少学生驻足于他们周围,窃窃私语起来。
谢雯几乎毫不怀疑,如果不是在学校,冯文涛是有想掐死自己的冲动的。
毕竟——
她是李潇潇死后,唯一知道那个秘密的人了。
谢雯不再理会冯文涛这样的跳梁小丑,她冷笑着转身,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
白炽灯亮晃晃的打在课桌上,堆满了杂七杂八资料的桌面被挤的满满当当,压的人喘不过气来。
在课本与试卷形成三角形空间里,放着一只叠的漂漂亮亮的白色千纸鹤,它静静的停在那里,看起来很是乖巧。
可叠它的人,却已经躺在验尸台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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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潇潇,你......没事吧?”
谢雯担忧的看着蹲在洗手池旁的少女,耳边传来隐约抽泣声,让她急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李潇潇将头埋在手臂间,柔顺的长发被她披散,叫人看不见她哭的红肿的双眼。
她看起来就不像没事的样子。
“潇潇,是不是冯文涛那个神经病又来骚扰你了?”
谢雯耐心的拍着李潇潇的背,她温柔的语气让李潇潇愈发止不住崩溃的情绪。
李潇潇哭着抬起头,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,满脸的泪花尽显狼狈,“阿雯,你快救救我吧,我要完蛋了啊啊啊!”
“我......我怀孕了。”
“怀的是冯文涛的孩子。”
李潇潇的话像是一道平地惊雷,炸开了谢雯的内心,让她瞠目结舌的看着情绪崩溃的李潇潇。
李潇潇在说什么疯话?!
谢雯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,她的呼吸不复先前平静,连说话都带了几分抖意,“你真的确定了吗?”
“有没有可能,是检测试剂出了问题......”
谢雯艰难的想着借口,她看着面露绝望的李潇潇,又止住了这不切实际的猜测。
刺骨的寒风吹进女洗手间,吹起了哗啦作响的帘子,帘子抬起又落下,遮掩不住的,是少女走投无路的哭泣声。
谢雯语气艰涩,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怀里的李潇潇,问道,“你不是告诉过我,你和冯文涛没有任何关系吗?”
“我还帮你去和高晓惠解释,结果你现在,你现在......”
谢雯叹了口气,她强迫自己快点冷静下来,去想出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,“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生关系的?”
“你怀孕的这件事,冯文涛知不知道?”
听到谢雯一针见血的问题,李潇潇的脸色白了几分,她咬着嘴唇道,“是上次学校举办的社团团建,我当时喝多了酒,整个人晕乎乎的,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,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我就和冯文涛躺在一张床上。”
“但,但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啊!”
“我不知道怎么一次就那么巧,就......怀了孕,我没敢告诉冯文涛,他拍了我的裸照,还威胁我。”
李潇潇仿佛察觉不到痛似的用力咬着唇,牙齿在唇瓣间摩挲的血色斑斑,可怜的叫人见了就心疼。
“他说,如果我把和他上床的这件事说出去,他就把我的裸照放到网上去,让所有都看见。”
“我是个勾引别人男朋友的婊子......”
听完了李潇潇的解释,谢雯只觉得一股怒火蹭蹭蹭的往外冒,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她控制不住骂人的冲动,只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李潇潇,又气又急道,
“李潇潇你是不是蠢啊,被别人强奸了你还不吭声,也不知道做事后防护,你是生怕不被他们欺负是吧?!”
“走!跟我走!”
谢雯一把拽起李潇潇的手,她气冲冲的将怀里的纸巾丢了出去,开口道,“你现在就去给你的家人打电话,告诉他们这件事情。”
“先听听你家里人怎么说,如果实在不行,我们就报警!”
“就算你和冯文涛的事不算他强奸,那他拍你裸照威胁你,我们也有理由让警察去抓他!”
李潇潇的脸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,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谢雯,指尖冒出了失温的冷汗。
没有用的......
如果谢雯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家里人......
李潇潇突然恐惧的喘不过气来,她的大脑一片空白,简直不敢设想。
如果一直骚扰猥亵她的继父知道了这件事,会不会变本加厉的伤害她。
而母亲呢,她会不会对自己失望,会不会嫌弃自己,然后选择放弃她,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弟弟身上。
不可以的,这样绝对不可以。
李潇潇呼吸急促,她一把甩开谢雯的手,只听见砰——的一声,谢雯的手背被狠狠砸在洗手台的棱角处。
剧烈的疼痛让谢雯脸色一变,鲜血顺着擦破的皮肤缓缓流出,染红了洁白的陶瓷洗手台。
嘀嗒——
李潇潇被吓得后退一步,她害怕的盯着谢雯手上的伤口,刺目的殷红让她感到眼前一阵眩晕,在谢雯惊恐的目光中,
李潇潇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平衡。
她晕倒了。
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密不透风的阴云,在丁达尔效应下普照大地时,城北分局已经开始忙碌起来。
尽管今天是周末。
“吱——”
警察局的门被一点点推开,坐在前台的接待员闻声抬头,叫住了东张西望的少女。
“你好,请问有什么事吗?你找谁?”
谢雯硬生生顿住脚步,她朝着接待员露出抱歉的微笑,开口道,“是的,我是谢雯,我想找一下城北分局的周不涣周警官。”
“我有李潇潇案的重要线索。”
谢雯镇定自若的看着接待员,无人知晓,她的手心里是渗出的冷汗。
沉闷的空气开始流淌,微风穿过大地席卷起落叶,纷纷扬扬的被抛上天空。
部分气流钻进警察局的门缝,它们漫无目的满头乱撞,吹动着少女的裙角。
“你好,谢雯同学。”
周不涣迈着大步匆匆赶来,他一眼就看见站在一旁的谢雯,点头打招呼道。
“是你说,有李潇潇案的重要线索的,对吗?”
周不涣抬手指了指右侧的接待室,询问道,“谢雯同学,请问你方便去接待室接受笔录吗?”
“方便。”
静静的坐在接待室的木椅上,谢雯看着对面坐着的周不涣和傅嫃,紧张的心情呈指数增加。
傅嫃温柔的拍了拍谢雯的肩,她看出了女孩忐忑的情绪,安抚道,“没事的,只要情况属实,你放心说就好了。”
“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解决。”
“好。”谢雯回答道,她像是鼓起勇气般抬起头,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。
“我要举报,城南附中理科A班的冯文涛同学,在一个月前的社团团建中,强奸了酒后意识不清醒的李潇潇。”
“李潇潇肚子里怀的,是他的孩子。”
傅嫃敲打键盘的手停了下来,听完谢雯石破天惊的一席话,她扭头看向一旁眉头紧锁的周不涣。
周不涣沉默片刻,他的目光落在被谢雯紧握在手心的录音笔,开口问道,“那你拿着的这个东西,又是什么呢?”
“是证据!”
谢雯情绪微微激动起来,她深吸一口气,按下了录音笔的笔帽。
“这里面录的,是李潇潇找冯文涛对峙时,她留下的证据。”
网购的录音笔质量一般,伴随着几句沙沙的杂音后,终于,出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。
“冯文涛,你必须要对我负责!”
“如果不是因为你,我根本就不会怀孕,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!”
伴随着女孩啜泣的哭腔,另一个懒洋洋的男声突然出现道,“都是因为我?哈,李潇潇,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啊?!”
周不涣静静的听着,冯文涛的笔录是他亲手做的,就凭这一句,他就听出了男声确是冯文涛本人。
录音仍在继续。
“我都说了,是你喝醉酒自个往我身上撞,我当时也喝了酒,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呢。”
男生嗤笑道,他压根没把女孩的崩溃当回事,颇有点不屑的意味。
“更何况,怀了不就怀了呗,去医院打掉不就行了,你在大惊小怪些什么?”
女孩的抽泣声戛然而止,在沙沙作响的录音笔里,只剩下男生的声音。
“你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不放,总不能是连打胎钱都出不起了吧?”
“李潇潇,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,要是这件事让高晓惠知道了,你看我怎么搞死你!”
又是一阵令人害怕的死寂。
当周不涣以为两人谈话已经结束,傅嫃正欲开口询问时,突然,录音笔里传来更加嘈乱的杂音。
像是发生了争执,动起手了。
“啪——”
响亮的耳光声在背景音里脱颖而出,只听见男生堪堪骂了一句娘,李潇潇那刺耳锐利的嗓音就覆盖了一切。
像是天鹅陷入泥泞深渊时,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“冯文涛!你这个人渣,你不得好死!”
女孩气喘吁吁的厉声斥道,她像是被人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,只留下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。
“你给我等着!”
“我就是死,也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谢雯接过傅嫃递来的笔录,她看着白纸上流利的签名,一时鼻尖有着发酸。
她回想起周不涣在接待室对她的提问。
“谢雯,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你在上一份笔录中,明确表示过你与李潇潇不熟。”
“既然如此,这份录音你是怎么得到的?”
谢雯的目光与周不涣相撞,在明亮的空间里,黑暗在少女的瞳孔如烟雾般一寸寸散去。
“是李潇潇给我的。”
谢雯突然笑了,她将这份支录音笔放到桌上,语气里满是遗憾道,“她当时把这支录音笔给我保存的时候,样子神神秘秘的,我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。”
“直到昨天收拾书桌,这支笔掉了出来,我打开去听,才知道了这个秘密。”
“很抱歉,两位警官。”
轻如蝶翼的睫毛闪烁着,满是星星点点的泪光,谢雯出声道,“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支笔如此重要。”
“没关系,现在告诉我们也不晚。”
傅嫃从兜里掏出几颗糖,她笑着拍了拍谢雯的肩,将糖放在了少女的手心。
“我想,如果李潇潇在天有灵的话,一定会感谢你的勇敢。”
是吗......
谢雯听完认真的点点头,擦去眼角的泪光,她手里握紧着糖,转身朝门外走去。
阳光洒金,一大片碎落在警局的台阶上。无人注意,阶角处米粒大小的青苔,也无人看见,谢雯嘴角勾起的那抹微笑。
少女的身后,是周不涣与傅嫃的视线目送。
“潇潇。”
“要是你真的这么想就好了。”
谢雯抬头直视天空上的太阳,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。
事已至此,谢雯心想,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,她都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因为她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刺目的白光光晕中,谢雯仿佛再次看见了长发披肩的李潇潇,她静静的站在那里,时间流逝中,她似乎在说些什么。
可谢雯终究是听见了,李潇潇说,
我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人啊......
“杨宝!“
“你这鳖孙,你看见鸡哥往哪跑呢?!”
伴随着一口唾沫的四射,黄毛跳下摩托车,朝着卉安路巷口骂道。
“大白天的往卉安路跑什么,不晓得那里才死过人呐!”
杨宝扭头就走,他压根没搭理背后混混的骂骂咧咧,看起来步履匆匆的样子。
“一天天躲着人,忙什么呢?”
黄毛混混叼着烟,他满脸狐疑的打量着杨宝的背影,嘀咕道,“这小子该不会是犯了事,得罪什么人了吧?”
听见这话,蹲在街头的鸡哥眯了眯眼睛,他回头扫了一眼卉安路,似乎在琢磨着什么。
难不成......
杨宝这小子,还真是——
“唉,鸡哥,您干嘛去呢?!”
在黄毛混混不解的目光里,鸡哥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,他一句话没说,大步迈向不远处的电线杆。
年代久远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广告,五颜六色的让人眼花缭乱,抓不住重点。
一张崭新的寻人启示油墨清晰,它被张贴在电线杆的正中央,由城北分局发布。
启示上,是关于李潇潇案嫌疑人的线索。
“嘶——”
这条件,除了黑脑壳以外,杨宝那小子完全符合啊!
而且最近这几天,杨宝天天躲着不敢见人,又突然染了毛,一看就是干了亏心事的样子!
见黄毛一脸茫然的走到自己身后,鸡哥啪的一巴掌拍了上去,力道之大,痛的黄毛面目扭曲。
“啊呦,鸡哥你下手好狠呦!”
黄毛捂着脑袋,他愁眉苦脸的抬头看着鸡哥,委屈道。
“傻蛋,咱们要发一笔公家财了!”
鸡哥乐不可支的笑出了声,他扭头看向几百米开外的卉安路,眼珠里是滴溜溜的精明算计。
“杨宝那小子,摊上大事情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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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啪——”
伴随着火辣辣的一个耳光,冯文涛只觉得眼前一黑,脑袋都嗡嗡作响。
口腔由于巨大的作用力泛起一股腥味,黏膜在摩擦间破损,涌起血沫。
他被人毫不留情的扇了一巴掌。
高晓惠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上,她脸色阴沉,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。
“冯文涛,你可真是好本事啊!”
冯文涛艰难弯腰,他默不作声的捡起掉落在地的眼镜,逆来顺受的这番举动,看起来十分卑微。
要知道,以他那平庸至极的成绩,能进城南附中A班,全靠他女朋友高晓惠砸钱。
他压根不敢得罪她。
高晓惠的父亲,是市里赫赫有名的企业家,也不知道往各个学校里投资了多少钱,才把高晓惠培养成说一不二的“校霸”。
“李潇潇肚子里是不是有个孩子?”
高晓惠的声音冷的像是冰碴子,看着冯文涛一脸怯懦,她勾唇嗤笑道,“是你的吧?”
冯文涛的头低了更低,他哪里有胆子直面女朋友的怒火,一是心虚,二是怕自己会火上浇油。
更何况,高晓惠很喜欢带着答案问问题。
灰白色的水泥阶上,高晓惠的指尖漫不经心的点着扶手,四周空无一人,只回荡着有秩的敲击声。
哒——
哒哒——
高晓惠冷冷垂眸,她不带一点感情的扫视着冯文涛,似乎在审判他的剩余价值。
气氛在两人的静默里一点点结成寸冰,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。
哒——
“从现在开始,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。”
审判完毕,高晓惠淡淡的丢下一句话,她看到冯文涛的脸在一瞬间变的灰白,像是被人判决了死刑。
其实也差不太多了。
自上高中以来,冯文涛仗着自己女朋友是高晓惠,惹不起的有钱有势,可是大摇大摆的得罪了不少人。
要是他和高晓惠分手的事情传出去,那些被他仗势欺负过的人,不用想,个个都能出来活撕了他。
“不......”
冯文涛的嘴唇颤抖着,他血色尽失的抬起脸,似乎想借此博得高晓惠的一丝心软。
哪怕一点点也行。
“晓惠,你不能这么对我啊!”
“明明我以前和别的女生暧昧时,你都没有在意过啊,你知道的,我只是心血来潮的玩玩而已!”
看着高晓惠眼底的戏谑之色,冯文涛终于慌乱起来,他脚步踉跄着去拽高晓惠的衣角,却只抓到了空气。
有权有势,便仗势欺人。
所有的镜花水月,不属于他的,终究会是一场空。
“冯文涛,你真把我当傻子吗?”
高晓惠轻飘飘的开口说道,仅仅是一句话,就让冯文涛僵在了原地。
“那些上赶着的婊子我懒得追究,那李潇潇呢?”
“她究竟是自愿的,还是被你迷奸的呢?”
冯文涛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开始打颤,他的嘴唇嗫嚅片刻,硬是没憋出一句话。
真可笑啊!
高晓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,她不想再看冯文涛那假惺惺的嘴脸,出言讥讽道,“不过是只野鸡装成了凤凰,也想道貌岸然的坐上高堂。”
“真是不自量力。”
高晓惠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,在激起一片水花时,炸的冯文涛头晕眼花。
“冯文涛,自己手脚不干净就别想蹭我一身脏水。”
“李潇潇的死,和你脱不了干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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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繁星如点。
高晓惠穿着丝质睡衣,她悠闲的躺在阳台吊椅上,接通了手里的电话。
“喂?”
电话那头,传出一道怪异的AI合成音。
“你好,又见面了。”
气流的吞吐在机械音里显得死板生硬,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两人的交流。
“我都按你说的做了,公平交易,你该把视频删了吧?”
高晓惠嘴角勾起,她点下手机里音频共传的选项,毫无保留的将通话内容远程发送给了父亲公司里的黑客。
太天真了。
只会使这点小手段,也敢来威胁她?
查一下威胁者ip,恢复一下机械原声,这对高晓惠而言算不上多难的事情。
机械音持续不断,它清晰但死板的传输着对面陌生人的意思。
“我会遵守诺言的,这一点你可以放心。”
“但前提是,你不能替冯文涛那个人渣兜底。”
“我要让他,付出应有的代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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