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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发表时间: 2025-06-20

玉简入手,那温润的触感下,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冰棱在流动,刺得墨渊掌心隐隐作痛。他低头凝视着简片上天然生成的云雾脉络,每一道纹路都似乎蕴藏着某种古老而冰冷的秩序。藏经阁残墟…苏映雪最后那句“一丝活路”如同寒冰中的火星,灼烧着他濒临绝望的神经。

他不再犹豫。时间,是此刻最奢侈的东西。三日倒计时,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,每一息的流逝都带着死亡逼近的寒气。

艰难地挪动残躯,寻了一处灵雾最为浓郁、靠近瀑布深潭的角落。他将依旧昏迷的铁山小心安置在温润的灵玉地面上,浓郁的生命精气自发地包裹着少年,压制着他左眼血痂下那股死寂的灰意。做完这一切,墨渊盘膝坐定,脊柱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碎裂的骨骼。

他咬破舌尖,一口蕴含魔骨气息的暗金血液喷出,精准地淋在那枚非金非玉的简片上!

嗤——!

血液触及简片的刹那,如同滚油泼雪!简片上云雾般的脉络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白光芒!那光芒并非温暖,而是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极寒与切割万物的锋锐!一道肉眼可见的冰冷银线自简片射出,瞬间刺入墨渊眉心!

“呃啊!”墨渊闷哼一声,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、裹挟着无尽霜雪与锋锐剑意的力量狠狠攫住,猛地向外一扯!

天旋地转!肉身沉重如山的剧痛瞬间远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魂被强行剥离、投入无尽冰冷虚空的失重感!眼前光影疯狂扭曲、破碎、重组!
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是一瞬,或许已是永恒。

双脚猛地踏上实地。

冰冷,死寂,沉重。

墨渊的神魂之体剧烈晃动着,几乎站立不稳。他环顾四周,心脏(或者说神魂核心)骤然沉入深渊。

这…便是藏经阁残墟?

没有想象中的恢弘殿宇,没有浩如烟海的典籍书架。

入眼所及,是一片无边无际的…废墟。

破碎!唯有破碎!

天空是凝固的、铅灰色的混沌,没有日月星辰,只有粘稠的暗沉死气在缓慢蠕动,仿佛凝固的污血穹顶,沉沉地压下来。大地龟裂,布满了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,如同被巨神以战斧劈砍过千万次。裂痕中,翻滚着粘稠的、散发着腐朽恶臭的黑色泥沼,不时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,破裂时喷溅出惨绿色的磷火,发出滋滋的腐蚀声。

目光所及,到处是倾倒的、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残破玉碑!这些玉碑早已失去了光泽,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和肮脏的污迹。有的半截插入黑沼,有的斜倚在断裂的山峦般的巨大建筑残骸上。许多玉碑上还残留着模糊不清的刻痕,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古老到无法理解的文字或符文,但大多已被时光和某种更可怕的力量侵蚀得面目全非。

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尘埃气息,混杂着纸张、皮革、木头、以及…骨头彻底腐朽后的那种令人作呕的酸败气味。更深处,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、却直透神魂的绝望与怨毒,如同亿万亡魂在耳边无声的尖啸。

这里不像藏经阁,更像是一座埋葬了无数文明、无数纪元知识的…巨型坟场!一个被彻底遗忘和诅咒的垃圾堆!

“葬墟寰宇…”墨渊神魂战栗,守碑人那句“诸天万界乃纪元葬灭后的残骸堆叠”的惊世之言,在此刻这片真实的废墟面前,变得无比具象和沉重!葬灵宗的藏经阁残墟,不过是这浩瀚葬墟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!

时间紧迫!那枚玉简散发的银白光芒,在他神魂体表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的光膜,勉强隔绝着外界那无处不在的侵蚀性死气和腐朽怨念。但光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!苏映雪所说的一炷香时限,绝非虚言!

他必须在光膜消失前找到生机!

墨渊强忍着神魂被污秽气息侵蚀带来的眩晕与刺痛,驱动神魂之体,在巨大的玉碑废墟间艰难穿行。他掠过那些刻满未知文字的巨大断碑,扫过堆积如山的朽烂书架残骸,拂开粘稠的尘埃蛛网…没有功法!没有秘术!只有无尽的破碎与死寂!

绝望如同冰冷的黑沼,一点点漫上心头。难道苏映雪所指的活路,根本不存在?或者说,那活路…并非有形之物?

就在光膜黯淡到极限,几乎要彻底消散的瞬间,墨渊的目光猛地被一处异常吸引!

那是一块相对“完整”的玉碑基座,斜插在一堆朽木和碎骨之中。基座本身也布满裂痕,但奇异的是,在它正中心的位置,镶嵌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、形状极不规则的暗沉玉石!这玉石通体漆黑,毫无光泽,表面布满坑洼,如同被亿万蛀虫啃噬过,散发着一种比周围死气更浓郁、更纯粹的…“空无”气息!

它不像宝物,更像是某种…被彻底榨干、遗弃的残渣!

但就在墨渊目光触及这黑色玉石的刹那,他神魂深处,那与肉身脊柱魔骨相连的感应点,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撕裂般的剧痛与…渴望!

嗡——!

脊柱魔骨在肉身中疯狂震颤!一股源自骨髓最深处的、贪婪到极致的吞噬欲望,如同决堤的洪流,瞬间淹没了墨渊的神魂意志!那不是对能量的渴求,而是对“同类”、对“本源”、对“归宿”的疯狂召唤!

“葬…葬灵玉…残骸…”一个破碎的意念碎片,如同溺水者的呼救,从魔骨深处炸开,瞬间烙印在墨渊识海!与此同时,那黑色玉石仿佛也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,表面那些坑洼的孔洞中,骤然亮起极其微弱、却带着绝对吞噬之意的暗红血芒!

就是它!

魔骨的本能在尖叫!这就是那“一丝活路”!

墨渊神魂体表的玉简光膜彻底破碎!粘稠的污秽死气和怨毒气息如同亿万只冰冷的蛆虫,瞬间包裹上来,疯狂啃噬他的神魂!剧痛让他几乎魂飞魄散!

“给我过来!”生死关头,墨渊神魂发出无声的咆哮!他调动起魔骨传递来的最后一丝力量,神魂之手猛地向前一抓!一股无形的、源自葬灭本源的吸力爆发!

那镶嵌在玉碑基座上的黑色葬灵玉残骸,剧烈地挣扎了一下,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根须被强行扯断!随即,它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光,瞬间穿透空间,没入了墨渊神魂的“胸口”——那与肉身魔骨相连的核心感应点!

轰隆——!

神魂归窍的瞬间,墨渊感觉自己整个肉身,连同灵魂,都被投入了一座疯狂运转的、由亿万把钝刀组成的血肉磨盘之中!

“啊——!”

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冲破喉咙!盘坐的墨渊身体猛地向后弓起,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!脊柱处那片狰狞的棺纹裂痕,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暗金与漆黑混杂的光芒!那块葬灵玉残骸,直接出现在他魔骨核心区域!

它没有带来磅礴的能量,反而像一个贪婪到极致的黑洞!刚一出现,就疯狂地吞噬、撕扯着魔骨中勉强维持平衡的驳杂异力——柳七的金灵力本源、紫电断剑的雷煞、寂灭灰气…如同饿殍扑向腐肉!更可怕的是,它自身那纯粹到极致的“空无”与“葬灭”气息,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魔骨本身的结构!

守碑人的警告如同惊雷在识海炸响:“莫要引动魔骨吞噬此间灵气!”这葬灵玉残骸,虽非灵脉,但其蕴含的葬灭本源,比灵脉之力更加狂暴、更加…反噬!

咔嚓!咔嚓!咔嚓!

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!墨渊背后的脊柱区域,暗金血光混合着浓稠的黑气疯狂喷涌!原本只是布满裂痕的魔骨,此刻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的琉璃,以那块葬灵玉残骸为中心,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、加深!无数细小的黑色骨晶碎片,被那恐怖的吞噬与反噬之力硬生生剥离、崩飞!

“葬!给我葬啊!”墨渊双目赤红如血,七窍中涌出的已不再是血,而是混杂着骨粉的黑红污浊!他疯狂运转《葬骨引》残诀,不再试图压制,而是引导!将魔骨承受的所有痛苦——那撕裂神魂的剧痛、那被葬灵玉疯狂吞噬的虚弱、那濒临彻底崩碎的恐惧——全部集中!如同打包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,狠狠“塞”进魔骨深处,靠近脊椎末端的另一片区域!

“葬己身!葬!葬!葬!”

心中无声的咆哮化作最决绝的意志!脊柱末端另一片相对完好的棺纹骤然亮起,随即被喷涌的黑红污血覆盖,彻底暗淡、死寂!又一处“病灶”被强行埋葬!

剧痛骤然减轻了一瞬!但代价是,脊柱末端那片魔骨区域,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与活性,化为一片散发着污浊死寂的“葬土”!魔骨的整体气息,瞬间跌落一大截,变得更加邪异与不稳定!

而魔骨核心处,那块葬灵玉残骸在疯狂吞噬了大量驳杂异力后,似乎暂时“饱”了。它表面的坑洼中,暗红血芒缓缓收敛,最终化为一块更加深沉、更加死寂的黑石,镶嵌在魔骨裂痕最深处,如同一个沉睡的、随时可能再次苏醒的恶魔之眼!它释放出的不再是纯粹的吞噬,而是一种…更加精纯、更加冰冷、更加接近“葬灭”本质的奇异力量!这股力量虽然微弱,却坚韧无比,如同最冰冷的粘合剂,强行弥合着魔骨核心区域最致命的裂痕,暂时维系着它不彻底崩溃!

墨渊如同从血池地狱里爬出,浑身被黑红污血浸透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。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脊柱那深入骨髓的痛楚。但…他还活着!魔骨没有碎!那致命的裂痕,被暂时缝合了!

他艰难地睁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睛,视野一片模糊的暗红。他下意识地看向怀中的铁山。少年依旧昏迷,但左眼血痂下,一缕极其细微的灰气,如同被惊扰的毒蛇,缓缓探出,无声无息地缠绕上铁山苍白的脖颈,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残留的、墨渊魔骨喷涌出的污浊死寂气息!

“亡湮…”墨渊心头一凛。这诡异的灰气,对葬灭之力竟有如此渴望?它到底是什么?

就在此时——

“嗡!”

一股极其隐晦、却带着刻骨恨意与凌厉锋芒的波动,如同无形的毒针,骤然刺破灵谷外围的浓郁灵雾,精准地锁定在墨渊身上!那波动…来自柳如烟断臂处残留的剑气!她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,不仅稳住了断臂伤势,还锁定了他的位置!

几乎是同时,远处灵雾剧烈翻涌,一道被森然杀意包裹的紫色身影,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,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,朝着墨渊所在的瀑布深潭角落,暴射而来!

“魔胎!还我族叔命来!”柳如烟怨毒尖厉的嘶吼,穿透灵雾,如同索命魔音!她手中,赫然紧握着一柄新换的、通体缠绕着刺目雷光的紫色短匕!那短匕散发出的毁灭气息,远超之前被墨渊吞噬的断剑!